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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金“碳中和2060”论坛 | 柴麒敏:我国碳达峰目标、碳中和愿景及“十四五”气候投融资政策展望
来源: 中金研究院 发布日期: 2021-04-08 浏览量: 522

3月23-24日,中金公司在北京成功举办“碳中和2060”论坛。本次论坛邀请了国内外决策部门、产业界和学术界的资深专家学者,共话碳中和之路与市场机遇。
国家气候战略中心战略规划部主任 柴麒敏出席分论坛并共同展望碳达峰目标、碳中和愿景及“十四五””气候投融资政策的未来。
我国碳达峰目标、碳中和愿景及“十四五”气候投融资政策展望
——国家应对气候变化战略研究和国际合作中心
各位领导、各位嘉宾,大家好!
非常荣幸受中金的邀请来做一个分享,关于去年9月份习近平总书记对外宣示的两个重要目标,以及这些工作近期落实的情况,和大家做一个交流。特别是结合这次论坛的主题,展望一下市场将来怎么发展。
一、碳达峰与碳中和
碳达峰碳中和目标,9月22日总书记提出以来,到目前为止已经在重大国际场合讲了7次、国内重要会议上讲了5次。我国碳达峰目标首次提是在2014、2015年,当时提的2030年左右达峰,这次提前到了2030年前,时间进度、目标力度上大幅加强。二是总书记又增加了一个到本世纪中叶的新目标,力争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到目前为止,我们国家明确到2060年的只有气候变化这一个目标。实际上在这个阶段,从国家层面,特别是从总书记口中提这个目标,就不仅仅是气候变化领域或者节能减排的单一领域指标,而是经济社会发展的系统性指标,是到本世纪中叶全面实现现代化之后,大概十年左右的时间,中国可能会处在一个新的发展的形态,特别是从产业、能源、科技以及经济社会发展的方方面面,都会呈现出来的大的变化。总书记在气候雄心会上还专门讲到了针对2030年前达峰的支撑性目标,比如碳强度,非化石能源占比、碳汇等等。
除了在国际场合讲,在国内最近很多重要的会议上都讲到碳达峰、碳中和的目标,特别是在十九届五中全会、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我们知道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是部署近期特别是下一年宏观经济工作重要的会议,在这个会议上专门讲碳达峰、碳中和,这个信号非常明确,和经济社会全面发展都有非常深刻的关系。还有,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的会议上,以及这次两会专门也提到了碳达峰、碳中和,包括在政府工作报告以及规划纲要中。最近的一次会议是上周周一,3月15日,总书记再次在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九次会议上听取了国家发改委、生态环境部、自然资源部关于碳达峰、碳中和总体思路和主要举措的汇报。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会,前面主要在讲目标,在讲远景,这是一个落实的会,接下来碳达峰、碳中和究竟怎么干,特别是“十四五”怎么干,这个会上作出了重要部署,提出了七个大的方向。一是特别提出来要控制化石能源总量,以前我们都讲能源消费的“双控”,能源有个总量控制的目标,这次比较明确的,我们的工作重点就是在化石能源总量控制上,同时提出要构建以新能源为主体的新型电力系统,对能源发展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创见,以前还有路线的争论,到底以源头调整为主,还是以末端治理为主,比如依靠碳捕集、碳移除技术,这次比较明确,重点就是“减化更新”。第二是推动重点领域的减污降碳,涉及工业、建筑、交通。第三是创新驱动,既有科技创新,也有体制机制的创新。第四是政策和市场,要加快推进碳排放权交易市场,积极发展绿色金融。第五是生活消费类排放问题。第六是碳汇和国土空间规划。最后是国际合作,特别是绿色“一带一路”。
二、气候投融资
为什么中国会在2020年内外部环境这么复杂的情况下去提气候变化的目标,我想很大程度上首先是和气候变化在当前已经非常紧迫有非常大关系,这是比新冠疫情更长期、更深层次的危机,是一个“灰犀牛”事件。在这个领域,有一个权威的科学评估机构,由UNEP(联合国环境署)和WMO(世界气象组织)共同成立的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这个机构还因为在气候变化的研究,2007年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IPCC的一个重要结论是,如果我们不立即采取有效行动来应对气候变化,到本世纪末人类会遭受不可逆的生态灾难和巨大的经济损失。这个经济损失相比于现在的投入来说是非常巨大的,而且从目前最新的记录来看,2019年全球平均气温相比工业革命前,也就是1750-1850年左右的基准,上升了1.1度,如果大家关心气候变化的会知道《巴黎协定》确定的全球目标是把全球温升控制在2度,努力控制在1.5度以内,1.1度距离这个目标已经非常近了。《巴黎协定》的这个长期目标就是采纳了IPCC的科学建议,全球要把温控升控制在2度这个相对安全的值,意味着未来排放的空间只有大概1.2万亿吨二氧化碳,如果按照现在全球每年排接近500亿吨的速度,20年左右我们整个排放空间就耗尽了。经济学上有一个概念,任何要素越稀缺就越有价值,就有确立产权、开展交易的可能性。2度的目标对全球来说还可以,对于生态脆弱、应对能力不足的最不发达国家、非洲国家、小岛屿国家可能仍然是不够的,所以全球在这个基础上提出了1.5度的目标。1.5度的目标空间就更狭小了,而且不是一个线性的关系,几乎只有原来排放空间的一半。也就是说,差不多十年左右,到2030年左右,我们整个排放空间就耗尽了。所以,这些空间到底怎么更有效地利用,各国怎么走绿色低碳发展的路,实际上就需要很多政策机制去设计,其中在这样的总量约束下去做资源的优化配置,特别是推动市场的方式进行优化配置就非常有必要。IPCC在1.5度目标下,还提出了具体减排的目标,就是2030年二氧化碳要比2010年降低45%,到2050年二氧化碳要实现净零排放,这些目标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
对我国而言,气候变化的影响和损失非常大,因为我们处在中纬度地区,温升还有放大的效应,目前观测来看大致是全球的2倍,就是说未来全球上升2度,中国有可能平均温度上升4度左右。以一个相对保守的口径来衡量,也就是直接经济损失,大概占到我们国家GDP的1%左右,是全球平均水平的7倍多。我们去年GDP经济总量突破了100万亿,1%就是1万亿,这1万亿损失对我们的代价是非常大的,如果把这1万亿投入到经济社会绿色低碳转型当中,同样能发挥非常大的作用。
三、关于未来发展的思考和展望
全球气候治理进程中迄今最重要的里程碑就是2015年达成的《巴黎协定》及实施细则,整个《巴黎协定》作为一项国际条约来说很复杂,但我们只要看里面最重要的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目标,刚才讲了,把全球温升控制在2度,努力控制在1.5度,这之下还有一个具体的目标,就是要尽快达到全球温室气体排放的峰值,同时在本世纪下半叶实现温室气体“源”的人为排放与“汇”的清除之间的平衡。总书记讲完碳中和之后在媒体上有很多解读,大部分解读都有一些偏差,实际上碳中和最权威、最准确、最科学的定义就是在《巴黎协定》当中。工业革命以来使用化石能源所产生的以二氧化碳为主的温室气体,造成了气候变暖,打破了原有的地球碳循环的均衡。接下来,我们要把温室气体排放大幅降下来,同时还要采用一定规模的碳移除技术,通过增加自然系统的碳汇,或者应用工程负排放技术,从而形成一个新的平衡。第二个点,我想在座的各位比我更清楚,就是“钱”。在《巴黎协定》的框架下,这个“钱”就有非常重要的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作为公共治理的领域,首先需要公共资金投入,目前确定的目标是到2020年每年筹集1000亿美元,目标接近完成,而且建立了大量的资金机制,比如绿色气候基金、全球环境基金、特别气候变化基金、适应基金等等,也包括很多双边的开发性金融、政策性银行等等。但1000亿美元和每年动辄几万亿、十几万亿的气候资金需求来说杯水车薪,因此还要大量撬动社会资本来进行绿色投资,这就要建立一个市场机制。1997年达成的《京都议定书》开创性的建设了全球碳市场,《巴黎协定》下继续在发展和改革。目前为止,全球气候领域的资金规模每年已经达到了6000多亿美元,全球将近50个国家和30个国家管辖区域已经采取碳定价的机制。全球气候领域几个重要的市场已经突破万亿美元规模,可再生能源投资每年已经超过了3600多亿,中国连续十几年全球第一;气候债券每年的发行规模2700亿美元,中国现在是全球最大的绿债发行国;碳市场交易额现在接近2000亿欧元,欧美包括新兴市场国家在这方面表现越来越亮眼。全球承诺碳中和的国家越来越多,按照联合国秘书长的统计,已经有127个国家和地区承诺了要实现碳中和。接下来,碳中和可能会成为一个非常重要的新规则,在贸易、投资、市场、行业、能源等领域。
我们国家是从“十一五”开始陆续推出气候变化方面的政策,实际上政策的强度、力度都在不断增强。“十四五”是整个气候变化重要的关键期和窗口期,特别是针对达峰,因为不到十年的时间,所以我们从“两会”的规划纲要,再到接下来生态环境、气候变化的专项规划,都会对这些工作做具体的部署。非常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开展达峰行动,从目前来看,要从重点领域和行业、地方、企业等层面来推动。除了央企,还包括率先纳入全国碳市场的发电行业,全国大概2300家企业会参与其中。也有越来越多的能源、冶金、汽车制造甚至是互联网企业承诺率先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的目标,一方面把这个作为企业非常好的社会形象,同样也把这个作为一个非常重要的发展机遇来看待。
接下来我们可能从达峰到中和将经历一个比较艰巨的过程,达峰在一定平台期之后马上要进入深度脱碳期,每年下降的二氧化碳可能要3-5亿吨,大致上相当于英国或德国整个国家的排放量,所以对我们来说挑战也是非常大的。总体上大的转型时间和现代化进程一样,相比于欧美国家,时间要短一些,很多生产设施、基础设施的寿命期可能都会超过30年,所以对中国来说可能还存在很多这方面的挑战。这次中央财经委员会特别提到要构建以新能源为主体的新型电力系统,接下来可能会对很多关键技术,包括很多电网基础设施、需求侧响应、电网级的储能等等技术,可能都会有非常大的发展。除了硬件之外,可能还有很多软的政策环境,包括很多定价机制,储能、调峰、调压、调频,很多辅助服务市场的发展,可能也会进入到快速发展的赛道。讲到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特别是涉及到数字经济的,本身也是一个非常耗能的领域,新增排放的一个领域,从短期来看,可能这方面的增耗效应会大一些,长期来看,能很好的优化我们的生产和生活方式,会起到减排的作用。新型基础设施中还包括很多电气化技术,比如特高压输电、电气化高铁、新能源汽车等,这些发展对未来都是至关重要的。
根据我们的测算,我们国家要实现2060年碳中和,新增的投资规模在139万亿左右,平均每年大概3.5万亿,约占到当年GDP的3.5%,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的6.7%左右。根据国家信息通报,我们国家在气候领域的公共财政投入每年大概在4700亿左右,这当中距离3.5万亿投资需求还有很大的缺口。所以在“9·22”之后,生态环境部会同国家发改委、央行、银保监会、证监会专门出台了关于气候投融资发展的指导意见。大家也许已经注意到,很多金融领域的大佬也频频就碳中和发声,确立了很多目标,提出了很多政策改革的方向,还将开展金融支持碳达峰、碳中和专项行动。这当中,碳市场在未来会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现阶段还是以电力行业为突破口。从“十四五”来看,计划对其余的高耗能行业有一个逐步纳入的考量。接下来,碳交易和金融业务会做很多深度的融合。我们做了一个初步的预测,相对保守的预测,中国碳市场将达到千亿级的规模,如果发展相对顺利,实际是完全可预期的。除此之外,碳这块的工作也和普惠金融会有一些结合,特别是能够助力绿色低碳生活方式的形成,包括绿色出行、绿色生活、绿色消费等等,已经有一些2B、2C的商业模式在不断涌现,很大程度上把这方面的市场和潜力撬动起来了。现在全球央行非常重视气候变化问题,把它作为一个长期性、结构性、全局性的问题来看待,气候变化实际会影响到经济的总供给和总需求,在这方面理论性的研究越来越多。201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就颁给了研究气候变化与宏观经济增长关系的William Nordhaus教授。接下来随着很多气候政策陆续出台、技术的进步以及消费者偏好的变化,很大程度上会改变未来整个经济发展的形态、产业的生态,以及会涉及到很多金融领域的气候风险问题,比如搁置资产。
从我们的角度来看,可能接下来大部分的产业都会面向碳中和愿景,制定或更新发展战略,包括我们国家宏观经济政策、产业规划、科技战略当中也会充分考虑碳达峰、碳中和的目标。未来会有碳达峰、碳中和巨大的资金需求,会加大资金的供给,特别是会运用一些绿色金融、气候投融资、碳市场的机制的创新来实现。此外,在企业层面,未来行业排放标准、信息披露的要求会持续提高,企业抵御气候自然和政策风险的能力要持续加强,以有效应对包括搁置资产以及越来越多国际融资限制。我们中国整体上生产性排放进入到低增量、低增速的阶段,未来生活消费类的排放增速相对会高一些,包括住房、购车等生活消费领域的绿色低碳化同样非常重要。
以上一些不成熟的观点供各位领导和同事参考。谢谢。
(根据柴麒敏3月23日在中金公司“碳中和2060”分论坛上演讲整理,发言不代表所在单位观点)